十四号床的礼物
回来这么多天,
终于有心思写一条总结推送了。
今年很特别,10月份的广州已经穿起长袖长衫。甚至对于本“虚”鸡,这周已经请出卫衣棉裤了。而从夏装到添秋衣,刚好就是我住院这一周光阴的距离。
在上一周里,烧鸡除掉了最大的一块心病,此处应对自己反复道声恭喜恭喜!
从去年10月到现在,整整一年,病情反反复复,受累甚众。凭我有限的记忆去搜索,校医院、中山三院、医院跑了多少次已然数不清,医院康复科医生都认识我了......
而受累的自然不止我一人。
疫情期间在家乡,凡亲戚朋友推荐的好门诊、好医生,多远皆去求医。最严重的那段时间,耳朵经常化脓流水,消炎药每天吃,吃到胃口差、人也消瘦。一般的外伤痛痒倒还可以接受,只是耳朵这种敏感的深层部位,看不见摸不着,仅凭家乡的医生实在难以治愈。
人的耳朵,包括外耳、中耳和内耳三部分,以鼓膜为界,鼓膜内侧为中耳。中耳炎是累及中耳(包括咽鼓管、鼓室、鼓窦及乳突气房)全部或部分结构的炎性病变,分为急性中耳炎、慢性化脓性中耳炎(烧鸡这类)、分泌性中耳炎。(来源:有来医生网)
年初恰逢疫情爆发,想来广州做手术不得。加上年前咨询医院的专家医生,她告诉我,耳膜大穿孔,手术效果可能一般,也就是术后耳膜可能还是长不全,便更加心灰意冷。
一开始只是吃药,没敢洗耳滴耳,因为真的太痛了。原以为是自己怕痛,后来叔叔说他几年前也洗过一次耳,痛到再也不想洗了。家人心疼我这样受罪,我自己也心力交瘁。那段时间很不懂事,频繁复发让我担心自己的听力会下降严重,更担心这样下去手术也救不了,我不想对人倾诉,坏情绪压抑到最后,把闷气撒在亲人身上,现在想来追悔莫及。
今年五月份幸运之神眷顾,在亲戚介绍下去了彩塘一家有名的耳科眼科门诊。滴耳还是逃不过,所幸之后度过了几个月的太平。
谁知八月底开学前看了医生,才知道化脓了。就一小瓶药滴下来,痛到我当场哭出来,这是我第二次洗耳,也是第二次哭。那个早上坐在爸的车里,静静听着耳朵里气泡滚腾声像放鞭炮一样,又像平时伤口淋过氧化氢消毒水一下子起泡又慢慢消泡一样,这种只有我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,说了别人可能无法体会。最后牙齿麻了,左半边牙龈肿了。好笑的是,当天下午爸妈还带我们姐弟三个人去吃豪亨,约定好的开学前狂欢不能作废,反正,人生苦短,及时行乐。(虽然最后也是怂怂地吃了猪排。
回校之后的九月,我的很多时间都在“伺候”耳朵。坚持每晚11点半前睡觉、饮食清淡不吃鸡牛香辣、医院看病拿药、照红外线......只想快快好起来。
晚上躺在床上,一手拿着镜子,一手滴耳,然后侧卧偏头,感受滴耳液流动的方向,让它再进点、再进点,直到痛得一激灵坐起来,自我感觉就是滴对了。每天做这些事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,它占据我的时间,消耗我的精神,让我只能够通过看书看剧聊以慰藉。
做手术的事情定下了,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。因为只有干耳一段时间(最好近三个月无流水),才能做手术。流水从五月起就没有了,但炎症迟迟难消。所以每次医生说“有点充血”、“有点发炎”,我又得吃药,从头再来。
9月21日和爸妈猪弟去预约手术,听力检查是我最紧张的一项,最终看到报告上的“左耳轻微性听力损伤”,听到医生说可以做微创手术,不用切耳,天知道我有多高兴。
恰逢双节长假,中山三院的手术排得很满,我还得再坚持20多天才能手术。接下来的时间里,为了让耳朵状态更有利于手术,常检查、常照红外线,医院跑。
然后,烧鸡成功住院,成功做完手术,现在已经拆线,就等恢复和复查了。希望我可以快快说出,我的耳朵结束长跑了!
回想这周住院时光,真的太舒适了。
我的“我有你没有”小本本多了好几条。第一次请一整周假,第一次住院,第一次穿病号服,第一次做铲屎官,第一次进手术室,第一次无忧无虑地被照顾了七天......
我认识了很多可爱的人儿,医院、对病人、对住院做手术的印象。
常人的想象中,医院是“不吉利”之地,在家乡那边,出院回家还要“洗花水”才能进门;大家看见病号服患者唯恐避之不及;医院满是刺鼻的消毒药水味;医生护士面对病痛练就一身麻木铁功;白色床单白色衣服让人很容易思考生死;手术室内上演生死时速......幸好这些我都没有经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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住院部的环境真的太好了。对一个宿舍又挤又暗的孩纸来说,病房空旷整洁又明亮。病房的窗帘、物件都是暖色系的,不会给人冷冰冰的感觉,看上去就像家一样温暖、有安全感。
女生病号服是粉嫩粉嫩的,男生是浅蓝偏灰,都是好看治愈的颜色。
住院的饮食也很好。订餐送的话选择性少,而且饭菜不热乎,我妈就常自己出去买,每次回来一大袋饭、水果、牛奶、面包。医院门口那家揭阳人开的店,我们一吃,病房阿姐就知道是潮汕人的食物,因为蒜片油和芹菜碎混合的香味,是潮汕人的专属。不管吃什么都很开心,因为好心情填充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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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鼻喉科在六楼,我在二区,一区貌似是小儿科。护士很多,但特别辛苦,病人按铃很频繁,她们一边推车一遍快走;护工阿姨只有两个;医生也很多,但经常是不见踪影,因为需要出诊和做手术。不知道是否因为很多见习护士,护士小姐姐们都年轻又漂亮,说话温柔可爱。我的管床医生和手术医生也很年轻,看了布告栏才知道一个博士一个硕士,一个是住院医生一个是主治医生。我跟妈说他们大概率是中山大学毕业的高材生,年轻有为的白色强人啧啧啧。
病房有一人房、二人房、四人房,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分配的,我的是四人房,十二至十五号床。我睡十四号床,住院以后我的称呼除了姓名之外,就是“十四号床”,我妈的称呼除了“阿姨”之外,更经常是“十四号床家属”。
和我同个病房的是和我完全不同年龄段的三个女性,一位是63岁的老阿姨,两位是有孩子的妈妈。
老阿姨听力不好,不习惯说普通话,也鲜少与我们交流,身边儿子一直陪护着。在我眼里她是个神奇人物:从住院第一天到出院,都是一位安静的低头族,每天刷视频刷得不亦乐乎;常锻炼身体佳,没高血压高血糖其他毛病;重建听骨链一般是3天后才能下床,阿姨第二天就能下床洗澡;术后满满一大碗粥吃个精光;我妈经常说老人家气色比我还好。
阿姨的儿子人好又孝顺。从住院到出院,一手操办他妈妈的手续,七天里也是一直陪护,甚至术后床上用便盆、梳头发、吃饭、睡觉等等,都细心且耐心。有一次他小心翼翼地为他妈妈梳头发,我妈说:“这个男生好,细心温柔,陪护他妈妈很周到”。我在想,我将来如果养出这么孝顺的孩子,我该有多幸福哈哈。
住院这些天,大哥很关照我。头两天我妈还没做核酸检测和办理陪人卡,进不了病房,我都是一个人自理。大哥可能看我一个人,一起买晚餐不肯收我钱,给她妈妈买棉签还顺便买双份一份给我,一开始本社恐人士真的无所适从。后来我妈告诉我,当时我进去手术室后,她回到病房焦急地等着,大哥告诉她放心你女儿还在等待手术;他教我妈如何在手机上查看我的手术进展情况;在我妈去手术室接我的时候,他帮我妈搬了小床和被子;在我术后昏昏迷迷的时候,他提醒我妈记得提前买份白粥,术后六小时可以吃。可以感受到他的细心和关心,也更是我妈的到来,让我这份无所适从烟消云散,因为我深切体验到了成人世界,或者应该说社会人世界里的“热心肠”有多“热”。
自从我跟我妈说了对面床那个大哥如何关照我,我妈送葡萄、送香蕉、每晚领床帮他领,热情似火,估计大哥一开始也会和我当时一样懵逼。用我妈的话理解就是,社会上总有很多热心肠的人,“趣味”的人,出门在外皆不易,能帮就帮,互相帮衬,图他人方便,也图自己满足。
其他两位阿姐同龄人间说话投机,聊的都是育儿、工作和家庭话题。每次她们聊得热火朝天,我都只能静静听着,有时好笑就不由自主笑起来,因为她们口中的“生活图景”离我还很遥远。
她们经常聊起怀孕生子育儿的不易,尤其是产后抑郁和孩子多病。阿姐笑着说“我们这边说着,妹妹听完都不敢生孩子了”。确实,我吓得不轻,她们的经历远比电视剧的描述真实和易于产生共情,也更加坚定了我要么找个靠谱的好老公,要么最多生一个孩子,要么甚至不结婚的想法。
但她们对很多事情,又都是极其乐观的心态。
我特别喜欢来自湖南的阿姐,她搞笑、开朗、大大咧咧的性格招人喜欢,会活跃气氛的人走到哪里都受欢迎一点没错。她总能给我一种能量满满的感觉,可能是她小小的个子和倔强的眼神。但她也经常很多抱怨,抱怨生活抱怨生病,打电话必训她老公。正是她常抱怨常欢笑的性格,让我觉得特别真实。这就是生活啊!一边骂骂咧咧,一边埋头前进,再一边嘻嘻哈哈,我理想中的人就该这么活着。
和病房里其他三个人比较,我是最幸运的,除了鼓膜修复之外,没有“额外套餐”。
术前医生没有告诉我们重建听骨链这种东西,后来老阿姨是第一台手术,术后回来说她做了,要三天才能下床。我们整个病房都懵了,因为确定是否需要重建听骨链,要术中根据耳朵具体情况才能判断。来自湖南的阿姐几年前切耳做了左耳鼓膜修复,现在来做右耳,后来她也需要重建听骨链。来自广州的阿姐情况复杂,左耳要植皮(还是切皮?我不太懂),医院做放疗。
耳科手术治疗对两位阿姐来说不稀奇,更无需担忧。用我爸的话说:“这世界上你以为的再千奇百怪的病,都有很多人患,再稀奇都不稀奇”。之前我从没想过原来鼓膜穿孔这么多人会有,鼓膜修复手术原来这么多人需要做,甚至连小朋友也很多。
?事
在医院里也有发生很多特别的小插曲。
比如人生第一次做自己的铲屎官......因为需要做大便常规三项检查,护士给我们每人发了专门的盛分泌物的东西,然后就是尴尬的自己拉大便自己用小勺子铲一点屎装起来(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很awkward:(
比如人生第一次饿了整整一天两夜,仅靠葡萄糖维持身体血糖指数。不得不说,不吃不喝的感觉极度不好受,而且我是星期三的第7台手术,下午5点多才进的手术室,术后6小时仍不能进食。这里要说一件很坑爹的事情,我当时称体重看错刻度,应该是斤或斤,我以为斤,导致我麻醉剂量可能过多(麻醉剂量按体重计算)。再加上饿了太久,导致术后麻醉反应强烈。先是昏睡很久才醒过来,大脑无意识太久,我妈说别人都是清醒着出的手术室,你被推出来的时候我们一直叫你你还没反应;接着是术后呕吐反应强烈,胃里没食物,所以一直呕酸水。
12点多我爸买了白粥送来,半夜三点多可以吃东西了,但是我可能短暂性丧失味觉,食之索然无味,甚至想吐,就接着一觉睡到大天亮,醒来整个人就精神焕发了。只能说体质太重要了,63岁的老阿姨术后无呕吐无不适,吃完一大碗粥,我和阿姐吐到崩溃......
又比如我奇葩的手术造型。一开始阿姨扎的时候我照镜子,自以为就是扎了个哪吒头,回病房照了镜子山河崩塌,安安静静地回床上面壁而坐,希望大家都不要发现我。最后还是被一群人笑了。阿姐说“我的妈为什么要扎成这样啊,好丑我不要,我待会儿不要让她给我扎成这样”,结局是,试了多个发型这个是最能看的。
比如有一位大叔,比我们早住院,比我们晚手术,切耳手术,头发剃了三分之一,整个发型拉风到整层楼最靓。他每天散步路过我们这边,就进来说一两句话,悠哉游哉,有点苦中作乐的幽默。
比如我的对面病房,里面四个都是与我年纪相仿的女生。但他们很少说话,不像我们,笑声在护士站都能听到。有一个女生每天大清早拿着书在门口背诵,或者坐在椅子上敲电脑。我妈说人家是来学习,你是来度假养病,那确实是。本来带了iPad打算无聊看看课外书,结果太伤神了,整整一周基本都在刷b站。我有可能是全网第一个把blackpink《lovesickgirl》所有翻跳看完的人。
医院是个休息养病的地方,是个容易思考人生的地方,也是个了解和感受世界的地方。
在平行时空里的另一处地方,我了解到这个区域的机制是如何运行,比如庞大的医疗系统下分门诊楼、急诊楼、住院部,以及大大小小各种科室......我了解到这个区域的人是如何工作与过活,比如早上5点多护工换热水壶拉窗帘、6点多护士量体温、8点多医生查房、每天吃饭休息吃药输液、晚上9点睡觉......我了解到这个区域的人容易想些什么,其实无异于追求好好生活,生病了就医,医好就继续热爱生活。
偷得浮生一周闲,现在想来,十四号床带给我的礼物皆不错。
希望大家都能健康生活,希望不会有病痛困扰我们,希望我们能用心感受生活,感恩生活。
最后,希望下次住院是我生孩子哈哈,做手术太遭罪了orz。
文字来源/林烧鸡
图片来源/动物办公室,林烧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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